视角:从“文本”与“文字”看国展的评审
——专访第十一届全国展学术观察员张天弓、陆明君
编者按:
近日,第十一届全国书法篆刻展的评选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同时,它也成为今年中国书坛瞩目的一件大事情。
目前,评审工作已近尾声。为便于大家了解本次国展的评审状况,我们特别专访了十一届全国书法篆刻展的学术观察、著名的学者张天弓、陆明君两位先生,并请他们分别从书法“文本”与“文字”的角度,结合本次展览的相关话题给以理性的分析与判断,并期望更多的有识之士,一同从学术的角度和前瞻的视野去评介“国展”之于书坛的意义。
王登科:张老师、陆老师您好。在十一届国展的评选中,中国书协十分重视学术性,设立了学术观察,二位作为本届国展的学术观察员,请二位从学术观察的角度谈谈此次展览在传承和创新方面的一些情况。
张天弓:本届国展,中国书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到目前为止,评选工作还在紧张有序地进行。可以说,社会和书法界对本届国展都非常关注。作为本届国展的学术观察员,我们始终坚持从学术的立场来看待这次国展。
本届国展给我的感受有两个方面。第一,评审的规则更加细致、规范,充分体现了公平、公正、公开;第二,本届国展“十六字”的指导思想非常重要,从学术的角度来看,这“十六字”的指导思想是对前几届国展的经验总结和改革,对我们以后的展览和书法创作的导向会起到一个很好的引领作用。我比较关心的是“十六字”指导思想中的“艺文兼备”,这四个字意义非常重大。“根植传统、鼓励创新、多样包容”这些都要落实到“艺文兼备”。在以前的评选过程中也注意到这一点,比如我们要进行审读,看作品里面文字内容写的是否准确,是否健康向上。但是这一次国展是把这方面的要求上升到指导思想的层面。而且用这么清晰的概念表现出来。那么,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我觉得有三点。
首先,它符合我们的时代精神。现在从上到下方方面面都重视文化,重视发扬传承优秀的中华文化,大家看到你的书法作品自然会想看看你的文词,社会上常说现在的书法家就只会写唐诗宋词。这次国展提出关注自作诗文,目前我们发现数量还不够,但是你会发现书家的视野宽阔多了,会去关注书论、文论、画论、经学等等,比以往的展览广阔多了,当然这还很不够,还应努力。
其次与我们书家的创作和实际情况非常契合,需要提升整体文化素养。
最后,还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就是我们书法的本体,书法的发展规律这一条。首先是文,然后是书。张怀瓘就是用魏晋玄学思想来解说书法的本体。其《文字论》说:“文也者,其道焕焉。日、月、星、辰,天之文也;五岳、四渎,地之文也;城阙、朝仪,人之文也。字之与书,理亦归一。因文为用,相须而成。”意思是“道”的光亮、道的显现、道的形象是“文”。“文也者,其道焕焉”,这是哲理,也有诗意。然后是天之文、地之文、人之文,也就是“三才之道”。这是文字、书法之根、之本。后面说的“字之与书,理亦归一”,就是这个意思。把“文(字)”与书法起源于象形上升到“归一之理”。《文字论》又说:“ 阐典、坟之大猷,成国家之盛业者,莫近乎书。其后能者加之以玄妙,故有翰墨之道生焉。”我们知道,文字因为书法书写才能运用,书写和文字是一个事的两个侧面,张怀瓘加进了第三个东西,就是“文”,意思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文本”。“ 阐典、坟之大猷,成国家之盛业者”。在张怀瓘看来,第一是因“文本”为用,第二因文本这个“用”,字与书才“相须而成”。现在我们都认可,书法是用毛笔书写汉字的艺术,这是正确的。不过还应该补充一条,要书写正确的、健康的文本,要传播社会正能量。不是随便写几个汉字就是书法艺术。这是把张怀瓘的意思用现在的语言来解释。我再举个例子,最近我看过一套七卷本的书法史,其中有一个统计数据,殷商的金文近5000篇,铭文9个字以下的占总数的98%,5—9字者约占4%。简单地说,殷商铜器上的铭文,最多的都是四个字以下的。著名、纪功、政令等等,流芳千古,一两个字、三四个字,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多么简练。所以第一件事就是铭文写什么,第二件事就是字要美观,那个时候没有书法艺术一说。张怀瓘为什么说“其后能者加之以玄妙,故有翰墨之道生焉”?符合历史的规律。“翰墨之道”就是现在所说的书法艺术。先是文,然后艺。这就是我们的书法本体论。时代不同了,现在我们把艺放在前面,说 “艺文兼备”,符合我们现在的时代精神,也符合我们现在书法家的创作情况,当然也符合我们书法的优良传统,就是书法的本体,书法发展的规律。
除“文本”问题外,我还想说一下“兼备”的问题。我们有一种观点,认为书法艺术是一种形式,它没有内容,内容就是个文本。这个观点对书法艺术是有害的,书法艺术有它自己的内容,而且它精神层面上的内容非常丰富,它反映的是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精神世界中最高的东西—灵魂。因此我们就要考虑两个事情,第一个不能把文本的内容等同于书法艺术的内容,要把它分开。第二个,文本与书法艺术的精神内容有内在的联系。我们搞书论要认真研究。现在中国书协提倡书家提高文化素养、提高精神境界,避免玩形式的东西,玩技巧的东西。这种主张非常好,慢慢把文本这一块提高以后,书法家的文化素养、精神追求,自然而然的就会慢慢流入到笔墨形体中。所以“文本”不仅仅是不出错、讲形象,还有更深远的意义。这是书法发展的战略性的举措。
王登科:张老师,您是说这个所谓的文本,这个“文”事实上它会影响它的风格?
张天弓:对的,而且“文”是提高书法家一个非常重要的手段、途径,如果把这个规则定下来以后,书家再参加全国展的投稿,包括办展,他就会去思考选择文本来与书家的身份相匹配,选择文本与书法艺术的水准相匹配。平常就要多读书,通过综合素养,包括文字学知识。
王登科:“艺文兼备”不能仅仅就停留在这个文字的内容,您刚才从历史,尤其是张怀瓘的观点去阐释,大家可能就非常清晰了。关于书法的缘起,翰墨之道的缘起是由于文而产生,所以当代的书法艺术也要遵循,我们总说要继承书法的传统,不能避开这样一个话题。
张天弓:对,比如说我们经常津津乐道的三大行书,文本优,书法艺术也优,不仅仅是兼备而是双美,所以我们以后努力的方向就是艺文双美。我是从独立的学者研究古代的书法、当代的书法这样的角度来看待这个“艺文兼备”。我觉得是有非常重要意义的,是一个重要的指导思想。
王登科:张老师,从这个角度,我觉着对文本的重视,也可以防止以前有专家学者提倡的“防止避免中国书法艺术的美术化倾向”,我觉着注重文本,非常好。
张天弓:所以我们搞研究的,都有这样的责任,就是要整理挖掘古代书论中的最精华的部分。研究清代石涛画学的“一画论”的,近百年来有两百多篇论文,而张怀瓘这么好的东西研究的人非常少,讲的人非常少,我们要加大这一块的研究力度。尤其是现在,我们肯定要借鉴各个学科最新研究的一些好的方法,好的成果,但是一定要坚持书法传统书学里边最精华的东西,把它整理出来,挖掘出来,把它转化成美学、书法理论里面最核心的东西,这是摆在我们书学研究面前非常突出的问题。
王登科:我以前也读张怀瓘的书论,认为张怀瓘的那种思想和刘熙载是遥相暗接的。所以我感觉一般学习书法,所谓的传统只是在口号阶段,在传统基础上。但是究竟传统是什么东西,就像您刚才讲的张怀瓘的“翰墨之道”,这个对于从事书法创作的人,是至关重要的。
张天弓:这次我稍微做了一点文章,就是《书法本体论》,我对张怀瓘的整体评价,古代的书论从汉代开始起,发展到唐代到了鼎盛时期,即一般所说的“双峰”。有两个代表性的人物,一个是孙过庭,一个是张怀瓘。但是我们对张怀瓘的评价有一个问题,就是认为他的三卷的《书断》成就最高,本来也成就非常高,不仅仅是书法界的引用它,文字学的学者、文化的学者都在引用《书断》,都知道《书断》,却将他的《文字论》放在旁边。大家对他《文字论》还不太懂。古代的书论里面,实际上“文字”就是讲书法,而且是讲书法艺术,可能我们这种古今的隔膜,都不太理解,我评价他的《文字论》比《书断》学术价值要高得多。第二个,我认为《文字论》要比孙过庭《书谱》还要高。
王登科:望文生义,以为那个是《书断》,跟书有关,那个是文字角度,跟字有关。
张天弓:我说《文字论》要比孙过庭《书谱》还要高。因为他是站在孙过庭的肩上,继承再创新。它比《书谱》大约晚40年。第三个,我还有一个评价,他写《文字论》的时候,刚刚完成了《书赋》,有一些学者认为他没有写过《书赋》,我说这个是不对的,他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但是我们现在看不到《书赋》。我有一个评价,它跟陆机《文赋》相比,比陆机的《文赋》要高,在历史上面要高,学术价值要高。当然这我们还要继续做研究、做宣传。所以我说的这个意思,我们搞书学研究的,搞理论研究的有一个重要的支撑,把古代书论里边最精华的东西,要把它整理出来,不能认为我们古代书论里面就是讲技法。
王登科:我们以前读古代书论就是当古文那样去读,不认识的的字、典故,仅此而已。
张天弓:再就是认为古代书论就是给书法家排名次,排座次。这个是不对的,这个理解是有片面性的。
王登科:陆老师,刚才张老师从文本的角度来说一说全国十一届。我知道您写的博士论文就是跟古文字、碑别字有关,您可不可以从这个角度提些问题出来?
陆明君:我从字法和文字规范这两个方面谈谈吧。大家都知道,书法是书写汉字的艺术,其前提是载体内容不能脱离汉字。古代书法是实用功能与审美功能的二者一体,这决定了书法艺术的代代传承、发展与辉煌。而在普遍使用电脑的今天,书法的实用功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主要指向了艺术审美。汉字的结构形式本身即具有丰富的意象性,文字的点画质感又具有高度的形象及抽象美感,也就是说游离于字面意义表达的点画形式,也同样具有艺术审美的功能。所以,有些艺术思想激进者认为书法创作是借助于文字的点画形式,没有必要拘泥于文字本身的对错;也有人认为书法已经从实用性转向了纯粹的艺术审美性,书法创作应打破文字的束缚,尽情展现点线组合下的笔墨酣畅与韵致。在西方艺术思潮盛行,艺术观念多元的当今,有类似观点者也是情理之中的。新时期以来,现代派书法一直是少数书家探索的领域,并给人们提供了诸多的启示。而书法的创新是在维护书法这一传统艺术形式不被异化的前提下的创造与诉求,如果不能坚守这一底线,书法最终会遭受消弭的厄运。实际上当代书法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人们已经形成了共识,深入传统经典,讲求法度、讲求规范书写前提下的探索与个性化创作成为书家的认同方向。书法如果脱离了文字的可读性,也就丧失了其高贵的文化品质。而当代社会的浮躁之风及部分书家文化素质的不如人意,造成了笔下大量的错字、乱用异体别字、随意拆解变换文字部件,字法不规范等。这些现象充斥于书法作品中,在社会上造成了不良的影响。有一些呼声,认为书法家没文化、乱涂写。亚洲365bet日博正是基于这一实际情况,在近几次全国性书法大展的评审中增加了作品审读这一环节,作为一种强制性措施及其导向作用,强调书法的文化品质,以促使书家与作者重视字外功,提高文化素养。
那么全国性大展中的投稿作品主要存在哪些问题呢?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一是手下写错字。进入电脑时代了,不常动笔的人多了,加之作者原本就文化底蕴不足,提笔忘字,记忆不清而写错字。二是简体字与繁体字不对应而致误。书家一般都用繁体字,但除了个别的老书家,建国后出生的书家,都是简化字的根基,平常使用也以简化字为主,虽然也认识繁体字,但简繁二者转换时,就会出现好多问题。投稿作品中一些很低级的错误比比皆是,如将人云亦云的“云”写为“雲”,将皇后的“后”写为“後”,将钟情的“锺”写为“鐘”,将干戈的“干”写为“乾”或“幹”,将征程的“征”写为“徵”等等,这是不应该。但繁简字之间的对应问题有些是有相当难度及专业性较高的,也不能过于苛求于书家,关键是不要犯上述低级性的错误。如果抄录古人的诗文,最保险的办法是找中华书局等好的繁体版本来写。还有一类情况是有好多作者喜好猎取古代碑志中的异形字。不少的作者都认为古代碑帖中的字都可以取用。古人也会写错字,尤其是好多遗存文字都是古代民间书手或工匠写刻的,错字讹形字比比皆是。还有刻工致误的、碑石残泐风化以及人为破坏改作原石文字的等。对不具有约定俗成的异形字,也就是说不是古人习惯性使用的碑别字等,这类情况要慎重,多是不宜取用的。
张天弓:所以我们必须要告诉作者,不是古人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提醒一下有好处。古人有错的东西我们没有必要拿过来当做我们的标准。
王登科:所以从一件作品的文字上可以看出作者的修养,有些作者专门去猎奇。
陆明君:是的,这种好奇尚异的心理不宜用在使用文字上。还有一种情况是有的书家或作者对文字随意性改作,还有个人习惯性书写错误等,这里就不一一说了。而另一突出的问题是古体书法及篆刻类作品中文字错讹较多。所谓古体书法泛指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及战国秦汉简帛书法等各种书体,这也是当代书法的软肋。审读作品中,除小篆作品问题较少外,其他古文字书体作品中都是问题较多的,最普遍的是不解构形之理,篡改字形或任意拼合生造。在文字学知识不足的情况下,而又不注重借助于有关古文字工具书,则难免错谬种种。
王登科:所以,张老师,这样看来,陆老师所讲的文字学也是文本的一部分,对吧?
张天弓:简单地说错别字包括错字和别字,别字就归文本管,别字是张冠李戴,怎样判断张冠李戴?看文本。错字是无中生有,由文字学管。另外,我补充一点,这次国展投稿凡有托褙作品的款式接近百分之九十是使用色彩拼贴。这从总体上说是受美术化的影响。古代书画同源,书画同体。书法与绘画有天然的关系,但后来分得也比较清晰,有各自的独立性和特色。现在有个整体的趋向就是学西方的美术模式,从而向视觉艺术那方面靠了。产生的问题是距离书法本体、文化的东西远了。我前面讲的文本的问题还有一个就是拼贴是破坏了文本,这个是这次的评委要考虑的,拼贴美化是可以的,要有限度,但不能明明是尾款却弄到前面,正文还没写,就落款了。还有一个简单的问题,一件书法竖式作品,五六块拼贴,可以根据章法来处理,观众不知道。一个观众看到你的作品,会问你,从哪一块开始读起?这就成问题了,别人看不懂。拼贴应该有一个底线,就是不能破坏文本,也是书法本体的要求。美术画的问题比较模糊,还需要认真研究。
王登科:张老师讲的文本我觉得讲得非常好。文本涉及很多问题,而且文本最开始是用的,中国文化讲求实用,不论是对社会还是个人,或者人与自然,这个非常重要。我们都在说怎样才能杜绝书法的美术化倾向。近一百年来,这样一个潮流随着西方艺术的东渐,我们自然不然地会用这样的方法去看书法。古人讲“巧涉丹青,功亏翰墨”,但我们现在在展厅里看到那么多作者还在下这样的功夫。这是特定文化思潮孕育而出的一种产物,也可能是展览催化出的。中国书协在这次评审中提出不能过度拼贴。
陆明君:我再简要谈一下字法问题,突出反映在草书中,主要是书写不严谨、无法度。当代行草书创作占有最大的比重,而草书的简约,决定了需要更为严格的法度来维系其可读性,所以草法是必须讲求的。常出现的问题是:有的不理解草字的笔画连结方式而信手挥绕;有的在书写中不能从容地驾驭疾行之笔,而支离字形,成为了两部分;也有的草法记忆不清或书写时笔下迟滞生误。有相当一部分行草书作者在创作中只注重作品的整体大效果,而忽略了草书的法度,致使有的作品无法卒读,这种风气是必须要遏制的。另外,全国展等增设的作品审读这一环节,不仅是对参评作品的检验,同时也考验着评委的水平。书法作品中的文字,除有的作者笔下谬误,或创作时不假思索与查证,随意运用一些异形字外,有的异形字是出于作者所依据的古籍资料,有的来源于平日的临帖积累,还有的参考了名家的书迹,可能是有出处或渊源的。而书法作品中的用字,又不局限于繁体的规范汉字或通常性的异体字,也就是说对书法作品中的某些字我们不能以通常的文字标准简单地做出对与错的判断。所以以上这些问题,都要求评委具备相应的知识结构来应对,否则在评选审读作品时则会有失公允。也是针对这一情况,为求稳妥,本届国展在征稿中要求作者提供所取用异形字的来源依据复印件等,并现场配备了各种专业工具书,以备随时核查,以期防止误判。这些周到而细致的措施,都会对评审工作起到保障作用。
王登科:现在请两位谈一谈这次评选关于书体合与分的问题。
张天弓:书体问题在全国展中主要涉及两个形式:一个是分书体,由此来分评委,让评委单独地评书体,最后再综合。优点是各书体专家能集中起来在这个范围里面评判:创新的东西、继承的东西、个性的东西;缺点也很明显,在五大书体中,没有整体的眼光。另外一种则是不分书体,所有的评委一起来评,这样能保证宏观,但每种书体中个性的东西就可能被忽略。本次国展确实是动了一番脑筋。第一个是把历届国展能有数据统计的投稿量、入选及获奖的量进行比较,得出一个基本恒定的数值,然后按照这些数值求得平均值,然后对这次评审的合理分配做了比例上支持,这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工作;第二是既将书体分组评也综合起来评,最后再经过检验。将两者的优点吸纳,从而尽可能避免疏漏的地方。其实古人在写书法史。品评也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按书体来,一种是综合地评。也有把这两种方式结合起来的。我再补充一点文字学的,跟审美有关系。隶变以后直至今天,文字学家称“隶楷阶段”,这属于今文阶段,经学中的“今文”学派就是用隶书写的。古文学派则是隶变以前的古籀文。这两种体系,文字学上界限是比较明显的。当然历史的过程中,有一些过渡的环节,如楚简,偏重篆的多一点;还有一部分秦简,隶书的味道又浓一点。这是过渡的情况。第二,真正的方块字是从隶变以后才产生的,金文不能叫方块字,装饰化特点很强,另一个特点是象形的成分比较多。“隶变”之后的特征就是方块字,以方为特征。以方为特征的好处,首先横平竖直,书写方便,使用范围扩大了;其次,真正的书法艺术,有两种观点,一种是善史书,史书就是隶书,持这种观点的学者比较少;认为草书是艺术自觉的比较多。艺术自觉有一个标准就是文本,文士直接进行书写,在文本书写中表现了性情,表现了精神世界,才真正成为一种艺术。
陆明君:就是在文人士子的层面上书法艺术得到了真正的拓展。
张天弓:为什么张怀瓘说“其后能者,加之以玄妙”,书法艺术就产生了。这里审美习惯和表达的意趣,两组文字体系差异比较大。古籀文是历史上曾经使用过的文字,隶书是活在当下的文字,现在来说,就是楷行草。篆书一般的是在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是大致合理的。符合隶楷文字阶段的书法艺术的实情,符合我们现代人的审美。
陆明君:不光是这个时代,从唐以后都是这样了。
张天弓:书体演变有这样的特点,审美表现也有这样的特点。所以我们两种评选方式的结合正好符合这一点。
王登科:张老师从自古至今对书体和书家的分类来谈的。十一届国展为保证评审质量,也请教了许多统计学的专家。
陆明君:本届国展评选中分书体与合书体结合,前面的初评、复评中分书体,后面终评合书体,这是全国书法大展中的突破性措施。以前的全国性展览评审无非就是两种情况,要么是分书体评选,要么是合书体评选,各有利弊。而分合结合,避免了这两方面出现的弊端。带来的问题就是增加了评审的难度,拖长了评审的时间,充分体现了中国书协一切以书家、作者的利益为出发点的责任意识。
张天弓:我再补充说一点,就是现在投稿者、书法家和书坛非常关心的“三公”的问题。比方说一件作品淘汰还是入展、获奖,是决定投稿者命运的。如果评委的面比较宽,在程序上就更可能保持公平、公正,人越少公平公正就越有距离。这也是这次国展书协考虑比较周密的问题。当然这样做,要付出代价,环节多,时间长,评审辛苦。所以这次改革我跟老陆的想法是一样的,是多方面的,最重要的是尊重投稿者、尊重书法家、尊重书法本体。
陆明君:一系列的改进措施,评选机制的创新等,都是最大限度地为求得公平公正,包括首次在初评阶段采用表决器等。以前初评的时候分组,一个组里面资历老的评委一发言,其他评委可能就不好意思表达不同意见了,这就使评委丧失了独立性。而这次评审从初评时就使用表决器,防止了干扰,真正体现出每位评委的独立审美判断。